【孟鑫】簡述“聊包養網文”在漢語世界的多元意涵及其對中國闡釋學理論建構的價值
簡述“文”在漢語世界的多元意涵及其對中國闡釋學理論建構的價值
作者:孟鑫(泰國格樂年夜學中國國際語言文明學院)
來源:作者賜稿儒家網發布
摘要:現代語境中的“文”,往往指向文字、詞句、文章、文本等固定領域,而在歷代漢語文獻的考核中,‘文’則體現出剝離語言文字、文章、文本的固定領域,而向著中國社會基礎層面延長的顯化狀態,并最終構成對個人和社會具有導向意義的“文教”傳統,文章以漢語文獻中提煉出的現象式線索為理據,從語言文本、社會、文教三個層次,闡述“文”在漢語世界顯化的多元意涵,并簡述其對于中國人的話語體系以及特別的文明闡釋構成之影響,進而點出“文”包養條件可以作為最適宜中國文明闡釋活動和跨學科研討的話語載體,最后論述“文”覆蓋了“中和”“中庸”“仁”“禮”“樂”“道”等中國思惟本體與范疇,體現一種完全和凝集,表征了中國人的意識形態和思惟體系,在學術研討視角、學術表達、學理闡釋層面能夠對抗科門分化和人文割裂,同時能防止中國思惟文明本體與相關標識性概念的抽象化與范疇化的弊病,走進蒼生日用,貫穿形而上和形而下,這對于中國闡釋學理論建構和人文學科整合具有主包養軟體要參考意義。
關鍵詞: 文 語言文字層面 社會基礎層面 文教傳統 話語體系 特點文明闡釋
引論
文章所探討的“文”的定義:
不指向作為漢字的“文”,也不指向詞典學對“文”所列舉的簡單義項,而是抽象概念,是反應在歷代中國人頭腦中的一種了了且多元的意識形態。
文,《說文解字》認為“文,錯畫也”,即與“質樸”“自然”“粗拙”“原始”對立的一種形態。在現代人的觀念中,“文”多指文字、文章、文本等具體概念,現代語境中的“文”有時也包養金額指“文明”“文明”等抽象概念(如詞典學對“文”列舉的多個義項)[1],但在人的意識中呈現為含混和隱微的特點,而在漢語文獻中,“文”則具有“自性”,出現基于漢字和漢語文本,卻常常超出通俗語言文字要素,甚至剝離于漢字、漢語文本,向著社會基礎層面延長的多元形態,并且以“了了”的狀態呈現在中國人的意識中,可稱之為“文自體”。以下從語言、社會、文教傳統三個方面論述“文”在漢語世界的顯化。
一 超語言的“文”
由于漢字的特徵,以及分歧于印歐語系那種嚴苛的詞類劃分,使漢語的語法略見松散,以語序為漢語的重要語法手腕,體現一種時空感,是以在漢語文獻中,常常有超出通俗語言文字要素(字、詞、短語、句、段、語法、語用)而升格為具有了了“自性”的“文”
一、字、詞中升格的“文”
例如基于漢字的“文”顯現,漢字是最小的“文”,漢字的造字法是如《易傳》所謂“立象以盡意”,包含實象和抽象,最接近于自然的“文”(紋理),可以獨字成文,好比現代時辰牌、簽卦、碑石、篆刻,往往獨字,卻蘊含至廣,積淀了大批人文信息,凝結于意識和時空,超出了通俗字的符號信息層面的意義,是最小單元的“文”。
又如“文”在由字組成的詞、句、段的文本中顯現,例如互文是一種漢語修辭伎倆,常見于詩、文、聯、賦中,指高低兩句話或一句話的高低兩部門,看似合講一事,卻鄙人句中包括上句中已出現的要素,在上句中包括下句將要出現的要素。《文心雕龍·麗辭》所謂:“雖字句或殊,而偶意一也。”
沈家煊曾作互文的當代闡釋:“互文是包養心得語言學中的量子糾纏”,并以“男歡女愛”為例,“男和女,歡和愛,雖然隔開,可是‘糾纏’在一路,不克不及單獨描寫,只能作為整體來對待。”以及舉出“你來我往”的例子,認為“你來我往,不等于‘你來 + 我往’,也不等于‘ 你我 + 來往’”并創造性地用一個二維度矩陣圖來闡釋,并總結到:“傳統所說的互文已經超出包養管道短語、單句、復句的區別。”【1】
圖1-1
互文所構成的表述方法,無論是成語還是句、段,都基礎于基礎的語言要素,卻包養一個月價錢實際上有所超出,是超出語言而升格之后的“文”,是漢語在傳統修辭伎倆運用中以具有“自性”的“文”對基礎語言要素的解構。
二、語法、語用中升格的“文”
例如體現于漢語“脫化”現象中的“文”,這是語法、語用層面的章句之“文”。“脫化”一詞,出自徐增《而庵詩話》:“作詩之道有三曰寄趣,曰體裁,曰脫化。古人而欲詣前人之域,舍此三者,厥路無由。”【2】 是中國古典詩學術語,“在詩學中便是包養網ppt脫胎轉化之義,指取法後人陳詞語義化為己出,強調的是對前人語意言辭的融 包養網ppt化無跡。”【3】
在歷代漢語文段、章句的語法、語用的考核中,可發現較密集的脫化現象,脫化章句包養違法,成為具有沿襲相映和經典信息沉淀特徵的“文”,這種升格后的文,又衝破了通俗語法、語用的維度。
如:
(1)微管仲,吾其被發左祍矣。(《論語·憲問》)
(2)微趙君,幾為丞相所賣。(《史記·李斯傳》)
(3)微斯人,吾誰與歸。(《岳陽樓記》)
(1)句中“微”+“吾其”,是這個句子的主干,包養管道后來《史記》用此句式,而省往“吾其”,但基礎理路分歧,都是順序,而(3)頂用此句式,“吾”字明顯沿用而少“其”這個助語,后部門的分句則是倒裝句,變化較年夜。(2)和(3)對(1)句式的效法,都沒有完整依照所謂“固定搭配”,卻有神似的句式氣韻而顯化出略見區別的風致姿調,令人讀時,有前后經典的“文”(句式)相輝映而風調獨具的閱讀親身經歷,這是漢語章句的脫化,是超出通俗語言“固定搭配”而升格之后的“文”,是對慣常語法規則包養管道的解構。
二 超出“文本”,向著社會基礎層面延長的“文”
由于漢字、漢語的特徵和中國歷史上“重文”的傳統,加之將文作為獨立存在的自覺[2],“文”在漢平易近族思惟和社會基礎的各方面顯現,成為一個觀念和物質的聚集,并且演漾式互動與顯化。
一、文是漢平易近族思維觀念和社會基礎層面的聚集。
文既顯現為漢字(文字)和文章典籍(典籍),作為最小單元的文自體,同包養妹時也顯現為主體(文人)、禮樂(禮文)、教導(文教)、品短期包養德體系(文德)、實物包養軟體體系(文物)、典章軌制(武功)、文學藝術(藝文、文心)、社會意識及社會生涯(文明)等各個方面。《論語》“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5】這里的“文”即代表中國社會整體。漢語文獻中既有作為最小單元的‘文字’‘紋飾’《說文解字》中“文,錯畫也”【6】《系辭下傳》所謂“物相雜,是謂文”【7】。又有代表主體的“文”,如“文雅”一詞。更有觸及“文”的范圍和呈現之多元性的表述,曹丕《典論·論文》曰:“文章者,經國之年夜業,不朽之盛事”【8】《序》曰“達幽顯之情,今天人之際,其在文乎”【9】《隋書·經籍志》序說“文”是“經籍之宣傳,政化之黼黻”【10】,陸景《典語》曰:“所謂文者,非徒執卷于儒生之門,攄筆于筆墨之采,乃貴其造化禮樂之淵之盛也”【11】《易經·小畜卦》程傳論及“文”時也說到“年夜則品德經綸之業,小則文章才藝”【12】。可見“文”作為自性的觀念和物質的聚集,顯化于中國的語言文字、個體、社會意識、社會基礎(包含物質實體)的各個層面。
圖1-2
二、“文”的漣漪式多維顯化
具有自性的“文”,是向文字、文本、語用、文用、個體、社會意識、社會生涯各層面漣漪式顯化,似水紋之蕩漾,如上圖,水作為均質的液體。向周圍衍漾。而具有“自性”的“文,也是向著中國社會基礎層面漣漪式顯化,且具有水紋迭互并生的特點。
“文”的“漣漪式”多維顯現在傳統中國社會比較了了,而在現代社會略有縮小,這與白話在現代漢語中的成分、結構、比重有關,由上所述,“文”的這種漣漪式顯化成立的基點在漢語,尤其是漢語中的白話原因。孫德金通過調查白話語法在現代漢語中的頻度的基礎上,依照索緒爾及其學生沙爾·巴依關于語言系統理論的角度指出“白話系統和白話系統間相應的成分在分歧層面構成對立,構成互補感化”,可是在現代漢語“語法的各個層面,白話語法都在分歧水平地起著感化”【13】,并認為由于漢語非屈折語等原因,漢語的語言系統是必定水平被影響的,而白話是堅持漢語語言系統穩定性的原因之一[3]。可見白話對白話是具有“牽引”的感化,歷代的“重文”“崇文”意識使得白話作為雅言在歷代社會語言層面具有主導性,使得白話系統長期牽引著白話系統,維持漢語系統的穩定,進而使得“文”的漣漪式多元顯化得以延續。
而現代漢語中,白話對白話的包養意思牽引逐漸變弱[4],是以,植基于包養ptt漢語白話成分上的“文”的漣漪式多元顯化(以及由此構成的“文教”體系和影響)包養價格ptt,在現代中國社會中,也逐漸減弱甚至消散。
三 “文教”傳統:教導體系和特點文明闡釋體系的構成
在漢語文獻的歷時性考核中,可以發現“文”是歷代中國人學蒙時期的第一個學習環節(習文,構成“文”的整體性觀念),并成為其貫穿終生的學習指向和意識形態構建的基點,并最終形塑了中國人的話語體系,也決定了中國人的具有特點的文明闡釋。
一、以“文”為中間的教導體系和話語體系的構成
“習文”,構建完全且具有自性的“文”觀念和崇辭意識,是包養妹中國歷代學蒙教導的第一個環節,蒙學教材就是初級的具有“文”形態的文本,《漢書·藝文志》謂“史籀篇者,周時史官教學童書也”【14】《魏書·江式傳》論《籀書》云:“十五篇,與古文或同”【15】,蒙學教材如《史籀篇》、《長期包養倉頡篇》《千字文》(皆有聲律、典故、義理、考據這類文章構成的基礎要素在此中)便是具有初級形態的“文”。帶著“文”的“前見”往學習和闡釋經史諸藝,展開社會生涯,最終進仕治國,“文”是貫穿終生的學習指向,是中國社會文教體系的頂層設計,“崇文”意識會以集體潛意識的情勢以文人學士為中間擴散、潛躲至社會各層面人的觀念中,使中國人在觀照六合人文和社會時,“文”的觀念成為覆蓋意識的前攝克制,“生得包養dcard文氣”“斯文雅文”“粗魯不文”不僅成為通俗蒼生的日常話語,在讀書人的世界,“文”更是以“無孔不進”的話語滲透力貫連教導、文明的每個門類,經、史、子、集,儒釋道,學與藝都以“文”為話語中包養金額間展開,具體如“文”作為話語,滲透在中國藝術的各門類中,“文心”成為諸藝的配合標準,“文人詩”“文人畫”“文人書法”(甚至現代音樂批評也講“文心”)等概念也成為中國文藝闡釋一貫的焦點話語。
二、最適宜的話語載體:以“文”為話語中間的中國特點文明闡釋的構成
中東方文明闡釋各自具有深摯的歷史,互有瑕瑜,在東方最先構成“闡釋學”,中國現代雖沒有闡釋學,但有闡釋的現象和經驗,東方闡釋學的局限在于“闡釋的確定性的消解”【16】而近來中國學界所討論的作為中國古典闡釋活動范式與路徑的中國訓詁闡釋和經學闡釋亦皆有其局限,王峰在《東方闡釋學美學局限研討》一書中談到訓詁闡釋時說到:“僅僅進行文字闡釋尚缺乏以稱之為闡釋學,因為闡釋學不是為了文本闡釋而進行文本闡釋,而是把文本闡釋當作探討真諦的起點,因為只要文本是確定的,文本之外的東西難以包養情婦確定”【17】,可見訓詁闡釋離真正的闡釋學另有距離,而經學闡釋由于其形而上的總指向,則仍然易于墮入于確定性消解的循環,故而皆無法成為中國闡包養平台釋學理論構建的基石。筆者則認sd包養為,上述所論具有多元意涵的“文”,可作為中國闡釋學理論構建和跨學科研討最適宜的話語包養網推薦載體,帶著“文”的“前見”展開闡釋活動,“文”既可是語言文字,也可所以經、玄、藝,社會生涯、社會文明、政治經濟,小年夜彌包,以“文”為前見包養價格的闡釋可以肆意在確定和不確定性的領域置換,使闡釋活動既不局限于確定性(如考據、訓詁類的實證闡釋),也不會虛懸于不確定性(如經學、玄學的高蹈闡釋),“文”是以成為中國文明闡釋的中介物和話語載體,在主體表達和社會文明形態層面可呈現為體用合一、彌綸萬有的融會氣象。中國文明各門類皆以“文”為基點和聯結、展開、統合。“文”在中國傳統學問中“無孔不進”的話語滲透力,覆蓋了“中和”“中庸”“仁”“禮”“樂”“道”等中國思惟本體與范疇,體現包養妹一種完全和凝集,表征了中國人的意識形態和思惟體系,同時防止中國思惟文明本體與相關標識性概念的抽象化與范疇化的弊病,從而以形而上勾連形而下,走進蒼生日用,并能以“文之凝合”,對抗因科門分立而構成的學術狹化以及各自為政而導致的文明解構,最終構成中國特點的文明闡釋,成為構建中國特點闡釋學理論的基石和標識性概念。
結語
區別于包養網站現代語境的傳統的“文”的概念,具有“自性”且多元的語言和文明闡釋。漢語世界“文”的概念推衍具有跨學科性,和闡述的多維性,既包含通俗的語言文本層面,又上升到社會基礎和文教傳統層面,是形而上的“文”和“形而下”的文的“自體”形態的綜合。漢語世界的“文”的多元意涵的初步摸索,是基于漢包養甜心語文獻和漢語語用的理據而提煉出來的,且暗用語言哲學的內在理路以及相關漢文獻的現象式的包養網站線索,提醒了以“文”作為話語中間、話語載體的具有通貫性的中國特點文明闡釋,對中國闡釋學理論建構有必定參考意義。
參考文獻:
【1】沈家煊,2020年:《互文”和“聯語”的當代闡釋———兼論包養價格“平行處理”和“動態處理》,載《當代修辭學》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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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楊伯峻,1980年:《論語譯注》,中華書局。
【5】(東漢)許慎,1989年:《說文解字》,中國書店。
【6】高亨,1979年:《周易年夜傳》,齊魯書社。
【7】郭紹虞主編,2001年:《中國歷代文論選》,上海古籍出書社。
【8】(唐)李百藥,1972年:《北齊書》,中華書局。
【9】(唐)長孫無忌等,1967年:《隋書·經籍志》,商務印書館。
【10】(唐)魏徵等,1935年:《群書治要》,商務印書館。
【11】(清)張英等,康熙四十九年內府刊本:《淵鑒類函》
【12】黃壽祺、張善文,2004年:《周易譯注》,上海古籍出書社。
【13】孫德金,2012年:《現代書面漢語中的白話語法成分研討》,商務印書館。
【14】(漢)班固,1983年:《漢書》,中華書局。
【15】(北齊)魏收,1974年;《魏書》,中華書局。
【16】王峰,2007年;《東方闡釋學美學局限研討》,黑龍江國民出書社。
【17】王峰,2007年;《東方闡釋學美學局限研討》,黑龍江國民出書社。
注釋
[1] 《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商務印書出書社(2014年),“文”的義項是15個:1.字。2文字3.文章4.公函。5.白話6指社會發展到高級階段表現出來的狀態(文明、文明)7指理科8.舊時指禮節儀式9.非軍事的(與武相對)10.柔和,不激烈11天然界某人類社會的某些現象12.花紋、紋理13.稱在身上、臉上刺花紋或字14.掩飾15.用于舊時的銅錢(一文錢)。
2如劉湘蘭(2021)在尊經與重文:《中國現代文體分類的兩個思惟維度》中提到“文”“筆”之辨的文章自覺的意識,并發現文人編纂文集有時會脫離“文本于經”的意識而“站在文體本位的角度對眾多文體進行分類,凸顯了“重文”的觀念”。
3見孫德金(2012)《現代書面漢語中的白話語法成分研討》第十七章《白話語法成分的語言價值與語法的穩定性》。
3參看孫德金(2012)《現代書面漢語中的白話語法成分研討》第十七章第三節《對語法穩定性問題的思慮》